高中足球夢(五): 首戰
我們班跟黃色很有緣，剛進一中那個暑假辦營隊的營服就是黃色的，升上三年級前票選班足球衣最後也選了德甲多特蒙德的黃色球衣，在首戰當天36度的艷陽高照下整個就是又閃亮又顯眼。賽前不少人都處於緊張兼興奮的狀態，會開始注意一些奇怪的細節，像是鞋子鞋帶怎麼綁不會鬆掉、賽前熱身會不會消耗太多體力、等下會不會失常等有的沒有的，畢竟人生中能真的讓大家認真較勁勝負的球賽並不多，尤其這樣的足球賽對不少人來說更是第一次，簡言之就是缺乏實戰經驗。
第一場比賽的對手是三年11班，在中午12:15開始，而我們班導在前一節就放大家到操場練習了。班導十年來帶的導師班在各種班季球賽從來沒有拿過任何一場勝利。是的，一場都沒有。這次的比賽明顯是打破魔咒的大好機會；而這場球賽同時也寄託了不少人過去兩年的期待與夢想，再加上以前一直大言不慚的說到時候一切靠足球，說出去的話是收不回來的，所以說真的當下壓力真的很大，總感覺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
轉眼間比賽即將要開始了，上半場的球員們都已經在場內站好定位。上半場球權在我們班這方，三位前鋒將球定在中線，站在開球圈內等著裁判的哨音。
「嗶～～～～！」
比賽開始了！
一開始的開球感覺有些慌亂，前鋒品睿跑的太過中間，11班的九個球員都在己方半場，雖然側邊有空檔，但杰哥貌似想要展開快攻，連帶球都還沒帶就把球給傳了出去，結果一下子就被對方大腳清出。不過我們的後防此時也很給力，不花幾秒便把球給送了回來，接下來便是三位前鋒與對方的後防展開一波又一波的半場內拼搶。品睿和彥年都曾暫獲球權，可是皆馬上被對方兩三人包上來把球開走；有一度杰哥用加速帶球連過了兩人，迎來的卻是另外三名後衛將面前的路線給堵死，完全就是一個被鐵桶陣封死的情況。
終於在某一波進攻中，我方因為敵隊的後衛手觸而獲得了一顆禁區角落的自由球。大家屏息的看著品睿在四分之一場的位置開出了一道壓低的漂亮弧線，球用相當快的速度往球門飛去，而杰哥站在門前跳起來將腳伸出，試圖補門......然而球卻直接砸到守門員的身上彈開，對方守門員一個快速反應衝向前把球抱住，使得我們錯失了難得的得分機會。
比賽過了七分鐘，大部分的攻勢都在我們這邊，但也僅限於此。中途有一次杰哥面對人群仍臨危不亂，精準控球並漂亮的射正，但是因為力道不夠而被對方直直接住。除了剛才的自由球和這次的射正外，其餘的時間大部分都重複著我方進攻、對方多人壓上來、球被清出的循環。因為進攻一直被守死，勝洋和翰霆這兩名進攻中場反而成為維持球權的關鍵，平時踢球較隨性的勝洋跟翰霆在正式比賽中表現出乎意料的好，而同時奕達、恆維和貞元組成的後衛群清球也十分穩定，整個比賽的局勢能否改變此時此刻等同全繫在前鋒們的表現上。然而理論上應該愈打愈順的前鋒群，卻感覺有些慌了。傳球慢慢開始失準，對方的進攻球權也開始增加，甚至還遭遇到我們被對方在禁區前開自由球的危險情況。
雖然比賽還有十多分鐘，且縱使上半場沒得分也還有下半場，然而當下面臨的卻是個很危險的情況。因為在一開始制定的策略中，我們便把主要的攻擊設在上半場，除了三名前鋒以外還外加兩名進攻中場壓前參與攻勢，而下半場則採緊實防守策略，進攻僅由三人維繫，目的是在不失分的情況下維持住優勢。但如果上半場的進攻變的慌亂，之後愈踢愈急的可能性很高，而在很急的情況下別說過人了，連傳球都可能有問題。眼前的情況就是如此的危險，雖然杰哥的控球很穩，但當下沒有真的具備足夠實力能和他一起組織進攻的隊友。
不過就在比賽剛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奇蹟出現了。
對方在左側發出邊界球，被品睿攔截到以後往右前方清出，站在右前方的彥年一拿到球便馬上加速往前帶，過掉前面的球員。眼看第二位球員馬上跟上來，本來速度就很快的球被彥年再推了一下後變得更快了，也因而讓球突破第二位防守者。此時球已經脫離彥年的掌控，直直的往對方最後一位後衛滾去，眼看這球馬上就要被清出去了，誰知道對方後衛腳一張開，球便通過了雙腳間的中洞。彥年馬上展現二年級100公尺金牌的驚人爆發力，直接衝過後衛，在守門員向球撲過來前將球往前方一射......
進球了！！！
彥年，竟然是彥年！不是綜合能力最強的杰哥，也不是擁有極佳射門能力的品睿，而是速度最快的彥年！球過了中洞後能在半秒內馬上將一大段距離追上，然後瞬間補門，整個進球的關鍵就在於要在守門員碰到球之前追上去，而辦到這件事情的是彥年！足球場上，得分的模式有千百種，而彥年雖然不太會控球，但卻成功地發揮了自己的速度優勢；更準確來說，正是因為球在前方，所以對於全力追上去沒有半點質疑。杰哥在比賽期間明顯的已經成為對方全力防守的主將，誰也沒料想到最後補上這一刀的是彥年。
得到第一次分時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妙，站在場邊的下半場球員一看到球進門的那刻幾乎全部跳起來尖叫歡呼，場上的品睿跟杰民抱在一起，拍拍彥年的背，接著勝洋也跑來和彥年擊掌，一群人小跑步退到中場準備開球，足球因為難得分，突破僵局時才顯得異常熱血與開心。
不過接下來一分鐘，老天彷彿在叮囑不要鬆懈，一下子就讓對方的進攻球員將球帶到我們半場。原以為可以像之前一樣穩定將球清出去，然而此時球跑到守門員昱祥和一名後衛之間，後衛以為昱祥會把球拿走，昱祥以為後衛會把球清出，兩人就這樣停滯在原處將近一秒，對方馬上衝進來將球補進球門。一分鐘。剛才的興奮只維持了一分鐘，比賽馬上回到了起點。一分鐘前歡呼的是我們班，一分鐘後變成11班在歡呼。球場上一刻都不能鬆懈－這場比賽著著實實的給大家上了一課。
對方再度進入了全力防守並抓時機反擊的模式，而我們這邊的士氣反而變得低落。好在比賽已經進行到一半，大部分的人身體已經熱起來了，三位前鋒進攻的速度、傳球的準度、控球的穩度都比剛才來得進入狀況，每波攻勢毫不保留，現在的他們感覺就是真的感受到危機意識，正卯足全力想辦法將球塞進球門。終於在某一次射門中，球在禁區砸到了某個後衛的手上，我們拿到了一顆十二碼球。當家前鋒、擁有極佳射門能力的杰民站到球前，往前助跑，粗壯的小腿一抽，乾淨俐落的奪得第二分。
2：1
這是上半場結束時的比分，緊接著下半場馬上就開始了。現在處於領先狀態，只要守住，這場比賽就贏了。
但是這顯然不是我們下半場三位前鋒的重點，所謂守住是指安排多一點人來防守，但這並不代表前鋒就不攻擊了；相反的既然進攻人員變少了，更要全力攻擊。估計11班在比分落後的情況下，如果花更多的時間在進攻，那安排防守節在下半場無疑是正確的選擇；而倘若對方繼續按兵不動專注防守，那我們就會直接獲勝。現在的情況等同於是正中下懷，因此剛站到場上時其實並沒有很緊張。
不過比賽一開始，就發現事情沒有想像中那麼順利。對方的進攻群在我們拿到球時會全部退回來防守，因而讓我們的前鋒變成3對8的狀態，雖然這樣他們的體力會消耗比較快，但比較能壓制住我們的進攻；而且在後期時11班開始實施換人策略，把一些體力飽滿的候補換上來，讓我首次真正意味上了解到自己班級人少的劣勢。
當天上場的身體狀況，感覺控球沒什麼問題，但變速打的比較沒有那麼順。剛上場時就面臨了幾次一打五的局面，因為當我帶球時對方常常從四面八方包過來，把另外兩名前鋒－李威和敏齊能接應的路線堵掉，使得一開始想打傳球也十分辛苦。不過踢了一下子便發現11班的下半場喜歡多人往球處包，所以只要傳的出去就能開出很大的空檔，慢慢地我們開始打出一點傳球配合的節奏，但想攻門感覺還不太夠。
一開始的主要進攻球權在我們身上，以我自己來說，帶球切入的成功率大概一半，但球就是砍不進禁區。通常在禁區外過掉防守者後，往內帶球就會變成前後包夾的狀態，剛剛過掉的人會馬上折回來，前面的後衛也壓上來，使得控球距離被大大壓縮而沒有緩衝空間。開場約十分鐘，我們主要具備足夠侵略性的進攻有兩次，一次是我在對方後衛準備把球踢出去之前用腳拉的方式將球抄截，然後轉身把球往旁邊側移後直接射門。這球雖然射正但是沒踢中球心，使得力道不夠被守門員直接接住。另一次是在對方正準備穩定控球時直接將球推過他雙腳間的中洞，然後向前衝去補門，型式跟上半場彥年的進球有點像，當下一樣面臨著球在中間往球門跑，我和守門員同時往球的方向衝的狀況。只是我的速度沒有彥年那麼快，和守門員同時到達，在他接住球的那一刻才起腳射門，讓自己差點被絆倒。
除了這兩次以外，我們進攻方其他的射門都是在極為勉強的情況下射出的，有兩三球連門柱都沒擦到。整個進攻上主要的問題在於，不同於上半場時有進攻中場維繫住球權，下半場的防守中場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我們自己的半場內待機，這樣除了比較不會消耗體力以外，也可以免去中場被拉的太開使得來不及回防的困擾。然而卻因為這樣，進攻的球權就相對減少，在進攻時漏球要自己衝回去搶，沒辦法依賴後面的中場前來接應。再加上李威和敏齊有時會回防，所以前面的進攻人員實質上可能在一個時間下只有兩人，人數上就受到了不少限制。
我們的進攻機會減少，另一個角度來說就是對方的進攻機會增加。上半場的控球比大約是8比2，下半場則是約6比4，對方成功推進的次數其實不少，但因為有足夠的防守球員，所以我們面臨到危機的次數並不多，從某種意義來看其實我們的防守也蠻像鐵桶的。對方喜歡往左邊進攻，而揚善－振廷的左邊防線加上李威跟敏齊的適時回防幾乎挺住了所有的攻勢，丞傑更是不斷地抄截掉對方的球，就好像在整個中場線上劃開了一道防線一樣。11班最危險的一次攻勢是對方拿到一顆禁區線上的自由球，幸運的球直接撞到人牆後彈開，沒有造成可能會出現的可怕威脅。雖然對方持續都有攻勢，但在組織進攻上只能做到把球傳給空檔的地步，也沒有個人能力強到可以連過我方三人直接射門的球員，因此下半場的後防幾乎沒有讓對方進到禁區裡面過。
就在比賽進入到四分之三時，我們獲得了一顆邊界球。事實上，在這之前已經拿到過好幾顆邊界球了。因為進攻時對方喜歡直接壓上來，但是11班控球能力好的球員很少，所以球很容易會在碰到他們的身體後直接彈出界。以目前的狀況來說，硬是突破的機率不高，但持續都有拿到的邊界球倒是有機會產生意料之外的攻擊機會。
眼看李威將球高舉在頭上，雙手向球門振臂一揮，敏齊和我在扔出的那一刻馬上往球門的方向衝刺，眼睛盯著球行進的方向。對方的中後衛原本已經將我給盯住了，但是一看到球飛了過來就往球衝去，可惜速度不夠快沒有攔截成功。此時在他身旁的我成功跟上球，守門員在我正前方一米處，眼看再等就要撞上去了，於是起腳往門的右方使力一射。
第三分！！！
比賽只剩下最後五分鐘，我們領先兩分，基本上已經把握了九成的勝率了。射進的那一刻，整個人突然感覺鬆了一口氣，敏齊衝過來從背後猛力抱住我，讓我覺得快要被壓垮，不過這都無所謂了，當下真的好開心好開心。
11班中線開球，他們的主將看起來十分著急，聲音十分激動而且帶點抖音，指揮隊友全力進攻，一開球就在一番纏鬥後五個人往我們這半場衝過來，還沒到禁區就猛力將球射出，只可惜最後飛到場外。他們已經完全放棄包人防守了，自己的半場內只剩下一個守門員和一個後衛，其他人全部在嘗試進攻。高中班際球賽，輸一場就結束了，他們現在面臨的就是如此窘迫的狀況。但自從經歷了上半場失分的那球後，現在每個人都不敢鬆懈，防守方全力的抵擋對方的攻勢，想辦法將球開出；而進攻方一拿到球，一樣維持著一定要得分的心情，決不會因為領先兩分就手下留情，這是對自己也是對比賽對手最基本的尊重。敏齊現在改成全力輔助後衛防守，而我和李威成功的在前場製造出一次極佳的機會，可惜太過倉促而將球射飛。
11班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放棄，每個衝刺起來都拚了命似的，球飛過來就猛力跳起來去頂，一有空檔就直接射門，這五分鐘應該是昱祥全場比賽壓力最大的時段，有一度要不是鼎鈞在門前把球開掉我還真的以為會被進球。一場落後兩分、即將結束的足球賽能在最後如此執著非常令人敬佩，最後比賽在中後衛哲毓一個猛力清球下伴隨著哨音正式結束。
「10月28號，台南一中班際足球賽，3年19班對3年11班，3：1，19班勝。」－裁判口中的一字一句聽起來似乎有些虛幻。我們真的辦到 了。這一勝打破了我們班的班際賽魔咒，打破了班導A皇的導師班魔咒，對我們來說是歷史性的一刻，當下的激動、開心、感動、疲乏，都是無法言喻的。在熾熱的陽光下我靠在司令台的牆前，全身流滿了汗，灌著同學買的運動飲料；旁邊坐著一起經歷了兩年高中生涯的隊友，時而默默的看著空蕩的操場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時而突然激動的討論起比賽中的種種驚險時刻。我腦中不時浮現出兩年前和這些朋友在巨石前踢球的場景，當時的夢想已經不再是夢想，在草地上奮力奔馳的感覺讓人感到十分難忘。勝利的滋味很美好，尤其是身旁有三十個人共同分享著這樣的美好心情，每個禮拜兩場練習賽和平常不定期約練所流下的汗水，如今終於造就了這場一直以來都夢寐以求的勝利。
我們，晉級了！
（待續）